张磊
师范毕业后，我在一所乡村小学，开启了教师生涯。
在一群活泼可爱的学生当中，性格孤僻的小杰，渐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像极了天空中，一朵孤零零的云朵。每天，最迟走进教室；放学后，第一个冲出学校大门的,永远是他。课间休息时，他也从不和别的同学追逐打闹，每每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脸忧郁地望着远方山顶。最困惑纳闷的是，每隔几天，他的脸上就会新添几条或深或浅的伤疤。
我数次将小杰叫到办公室，询问伤疤的来由。小杰每每都表现得很抗拒，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班长告诉我说：“老师，他的妈妈是神经病，爸爸妈妈不让我和他交朋友。”
最终促使我决定去小杰家家访，是寒假前的期末考试。
考试当天，小杰没有像以往那样，准时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我心想，可能小杰家里离学校远。可等到考试开始，教室里还没有小杰的身影时，我慌了。正当我为他的安危担忧时，小杰顶着一头被寒霜染白的头发，小脸红扑扑的，气喘吁吁地走进教室——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泥渍。小杰告诉我，他是一路小跑着赶来参加考试的，问我还能参加考试吗？我说当然可以，又问：“能告诉老师，你家在哪里么？”小杰一指平时凝望的远方山顶，说:“就在那片白云的下面。”
转年开学后，我独自踏上去小杰家的家访征程。从早上八点出发，一路走走停停，等到登顶的时候，已是中午。心里不禁为小杰求学之路的艰难，感到心疼。
小杰的父亲告诉我，三年前，小儿子的突然离世，让爱人变得疯疯癫癫。每次发病时，小杰就会抱着母亲，任凭母亲捶打，一遍一遍地喊妈妈，直到母亲清醒过来。后来，小杰听说，清幽的环境有利于母亲的病情，便主动提出要搬到山上来。
临别前，我摸着小杰的脑袋说:“老师知道，现在属于你的天空，布满了阴霾。可是，老师得告诉你，作为一朵合格的云朵，除了要擦亮属于自己的天空，也要帮助别的云朵，擦亮属于他们的天空。另外，还要听从风的召唤，擅长和别的云朵做朋友，将欢乐洒遍途经的每一片空域。这样我们头顶的天空，才会越来越明亮。”
家访归来，我瞒着小杰和他父亲，偷偷召开了一次家长会。在会上，我将小杰和他家的情况，对各位家长做了详细介绍。大家都被小杰的坚强懂事感动，纷纷表示不再阻止自己孩子和小杰做朋友。
很快，在双方的互相影响下，班上的同学们，都变成了能擦亮自己天空，也能帮助别人的云朵。
两年后，由于工作调动，我渐渐和这群云朵们失去了联系。再次见到小杰，是十几年后的一个黄昏。
小杰告诉我，大学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大型企业，如今已是有车有房的成功人士。患病的母亲，经过名医的治疗，他跟父亲的精心照料，也已经康复。现在，母亲每天都过着含怡弄孙的幸福生活。空闲之时，他也会参加志愿者，去帮助生活中充满阴霾的人，擦亮属于他们的天空。
送别小杰后，我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头顶正在擦拭天空的云朵。心里许愿道：但愿人人都能成为擦亮自己，和别人天空一样的云朵。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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