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皆知三皇子府只我一人，所以他们都说荣景与我伉俪情深。
倘若真是恩爱夫妻，他就不会让别人踩着我这个原配的脸做了皇后！
所幸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他如今终于大权在握，又怎么会再让真爱受委屈。
可是，我想要的也只有他能给得起了。
1
「主子，皇上要立永安寺那位为后！」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我轻轻吹了吹指甲上刚涂的蔻丹，轻生呵斥着冲进来的冬雪。
冬雪是我四大婢女中最小的一个，一手丹青是连先皇都称赞过的。
「主子别理她，毛毛躁躁的，早晚要吃苦头。」
秋雨捧着刚沏好的茶，站在我身边，面上不见一丝忧色。
「主子，要不要向府里递消息？」
「递，怎么不递，这出戏不是才刚开场。」
不是要立后吗，我不推一下，这把火怎么烧得起来。
「忍气吞声」了四年，荣景或许是真的等不及了，消息刚传出来就进了我这繁漪殿。
「阿瑜，瑶瑶她怀孕了，而且我委屈了她那么多年，所以……」
他说，抱歉，阿瑜，皇后不能是你了。
呵，可笑，当初荣景来丞相府下聘的时候，说得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要不然他一个生母为婢的皇子凭什么登上这金銮殿！
「臣妾知道了，不知楚姑娘如今身体如何，是否要派人去照料？」
可能荣景也没想到我居然这样平静地就应了，神情很是激动。
「阿瑜，谢谢你！」
我不经意挣脱了他攥着我的手的大掌，轻声细语地开口。
「谈什么谢不谢，陛下是妾的夫君，也是妾的天。现在更是大邺的君主，您想做什么，妾自然都是支持的。」
果然，荣景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妻？
怕是明天，我就要成为大邺史书上第一位贬妻为妾的妃子了吧。
他另立新后我都同意了，那么再为荣景的心上人另求一封懿旨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请母后下旨！」
我跪在慈宁宫里，态度很是坚决。
「痴儿，哀家这是为了谁？」
坐着的女子穿着十分华丽，头上插了不少簪子步摇，手腕上好几个玉镯在一起叮当碰撞。
夏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行走的首饰架。
「母后，儿臣四年未曾生育，这是一过，如今那位有了身子，也算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了，自是要迎回的。」
还没说几句，我看着太后的态度就开始动摇了，荣景已经二十有三，如今却连个女儿都没有。
「更何况，那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母后何不卖她一个好？」
「那也没必要以后位许之，她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
太后眼里满是嘲讽和不屑，还夹杂着一丝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你看，人总是这样。
我记得我和荣景大婚的第二天进宫请安时，我这位名义上的婆婆还是战战兢兢的，现在已经开始挑剔别人了。
「母后，王爷已经是天子了，他如今下定决心的事情谁又能劝得了，况且封后大典后，还要请母后为陛下多选几个可心人。」
「景儿他松口了？」
以前要借丞相府的势，荣景对外一直都是一副对我情深不悔的模样。
太后几次想把娘家的侄女塞给荣景都没有成功，这次直接开了大选，她自是要好好筹划一番。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哀家会考虑的。」
「是，儿臣告退。」
说是考虑，太后那眼底都藏不住的笑意我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先帝后宫出了名的「木头美人」，演技真是连我养的八哥都比不上。
2
我爹做事的效率一向都是很高的，上午递的信下午就见了成效。
丞相府二小姐姜清瑶在永安寺为国祈福三年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什么，你说姜府不是只有大小姐吗？
哎，那是二小姐生来就体弱，所以才没往外说，怕折了福气。
那二小姐祈福这么多年，朝廷都没有什么赏赐的？
要我说，陛下就该立二小姐当咱们的皇后娘娘，反正原来的王妃不是大小姐，一家子姐妹，谁做皇后不都行！
短短两个时辰，陛下当立姜家二小姐为后的消息就在百姓中口口相传。
连巷子里疯跑的孩子都知道，陛下要立后了，就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姜二小姐。
对于百姓们来说，大邺的国母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还不如一袋没有石子的大米呢，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次日早朝，以姜丞相为首的一派臣子请书陛下立后。
当然，立得不是我。
「主子，太后那边已经派人往金銮殿去了。」
「秋雨啊，你说，咱们的太后娘娘会不会让陛下得偿所愿呢？」
我伸手逗着笼子里的八哥，这鸟啊，和人一样，你不喂它点吃食，它是一点儿都不肯开口。
「陛下能不能得偿所愿奴不知道，但主子肯定是能够心想事成的。」
秋雨边回着我的话，边给八哥添着吃食。
内务府专制，这一只小小的鸟儿过得比很多人都精致多了。
「心想事成，心想事成！」
你看，这不就叫了。
都不用人去打探消息，我都能猜得出这次立后的结果。
皇帝亲娘同意了，原配妻子也同意了，就连原配妻子的娘家都没什么意见，其他的大臣做甚冲到前面来，惹新帝的不快。
等荣景下朝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翻看一本游记。
前朝一位大家所著，各地的风土人情，大好河山，写得实在是引人入胜。
「阿瑜，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他确实要谢我，我给他求来了太后的懿旨，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正阳门迎娶心上人。
我给他的心上人找了个好身份，丞相府二小姐，放到哪里都是万里挑一的贵女。
不过望着荣景有些泛着泪珠的眼睛，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一贯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
侍疾时哄着先帝立下遗诏，现在又哄着几位辅政大臣答应他另立新后。
「陛下，臣妾不是说了，您就是臣妾的天，这些都是妾甘愿为您做的。」
荣景曾经提过，他最爱我的温声细语，像极了清风拂过脸面。
「陛下，皇后娘娘不是马上就要入宫了，您可要好好安排。」
荣景顺着我的话点头，从他登基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毕竟我进宫也有两个月了，住的可不是大邺后宫之主的未央殿。
「阿瑜，你还是那么喜欢看游记。」
成亲后我在荣景面前看过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游记，看的最多的也是这本游记。
「陛下还记得啊！」
「朕当然记得，阿瑜你放心，就算朕立了后，你在朕心里的位置依旧是不可替代的。」
荣景将我搂在怀里，听着我羞涩地回答，「妾相信陛下。」
3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咨尔姜氏女清瑜，系出高闳，贤德淑良，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仰太后慈谕，以册宝，立为贵妃，封号宸，掌六宫事务。」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送走宣旨的太监，我一把将明黄的圣旨扔到了桌子上。
掌六宫事务？
荣景可真会打算，他的心上人占着中宫之位，却不必行中宫之责。
六宫？
现在宫里只有我一个人，热闹起来估计要等几个月了。
「主子，前面老爷退了。」
夏华凑过来轻声说着。
她刚回我身边没两天，正和另外两人对我最贴心婢女的称呼「抢」地热乎。
「退了也好，只有爹爹退下去了，姜家的其他人才能起来。」
果然，大哥在军营中的职位提了一阶，掌管西北军营。
二哥本就是前年的状元，入了翰林院，现在更是接手了内务府。
而我，不也是从静到了宸，还多了个贵字吗？
荣景有意大办，但新后的肚子等不得，十天后，大邺历来国母的住处就迎来了新主人。
楚瑶瑶，也就是其他人口中的姜清瑶，她进宫那天很是热闹，真真可谓是十里红妆。
姜家不是那种小气性的人，既然认了这个二小姐，那么历来姜家姑娘的出阁嫁妆不会少了她。
更不用论，为了给心上人抬轿，荣景开了历代皇帝积累下的私库送过去的不少珍品。
照大邺的规矩，主母进门妾室是要跪迎的，更不用说现在我脚下的皇宫还是全天下最重规矩的地方。
我贵妃的礼服都制好了，偏偏帝后大婚的前一天，荣景派人来传口谕，说是忧心我的身体，明天便不必出席了。
宫里私底下传的消息说是新后不想在大婚之日看见我，所以特地求了这道旨意。
不出去正好，我也懒得陪那帮子命妇假笑。
冬雪爱凑热闹，出去逛了一圈后跟我说，今天这场面比我和荣景成亲的时候大多了。
自然要大多了，我嫁荣景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仗着救驾才求来赐婚圣旨的不受宠皇子。
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人家可是大邺的的主人，娶得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心心念念了不少年的女人。
出乎我的意料，荣景又造了幺蛾子。
他下旨免了六宫拜见皇后的这一项，或者说，免了我对楚瑶瑶的拜见。
我是真不知道，荣景搞这一出是在恶心我，还是他的心上人。
历来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免了当家主母受其他妾身礼的道理。
他这是不承认我还是不承认楚瑶瑶，或者只是单纯地怕我对他的心上人下手？
不过既然我们的皇帝陛下都下了旨，说皇后身体不好无事不要打扰，那我又怎么可能再会上赶着去看楚瑶瑶。
所以，一直到过了选秀，过了新人入宫，到年宴我才见到我们的皇后娘娘。
那个时候，楚瑶瑶已经怀胎七个月了，对外只说五个月，不过胎儿比较大罢了。
这是荣景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最上座的他，大权在握，娇妻美妾，可谓意气风发。
「陛下，臣妾敬您一杯，愿陛下身体康健！」
这是荣景的表妹丽嫔，也是太后的侄女中颜色最好的一位。
「陛下，臣妾祝大邺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是前朝魏阁老的孙女德妃，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有了大邺第一美女的名号。
楚瑶瑶没有去的选秀，我推脱不了。
太后的娘家侄女早就打了招呼，几个要入宫的臣子之女荣景也送来了小册，我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也怪不得那几位辅政大臣愿意荣景另立新后，这下子进宫了三个妃，唯一的一个嫔还是家里实在没有适龄的姑娘，只能旁枝里选了一个来。
除了这几个内定的，剩下的也是荣景看过画像，顺手圈的。
他说是顺手圈的，我可不信，名册上的这几个都有些同样的特点，单看画像，就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
可能荣景就爱这口，我隐约记得几年前，宫里这位皇后娘娘大抵也是这般。
高位上的荣景不停地回着下面人的祝词，我和楚瑶瑶也终于说上了她进宫后的第一句话。
「太医看过没，是男孩是女孩？」
楚瑶瑶一只玉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三郎说，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依我的经验，你这绝对是个男孩。」
「什么经验？」
下面响起了歌舞，荣景才有空搭起了腔。
「三郎，姐姐说依她的经验，妾肚子里的这个肯定是男孩呢！」
荣景在先帝的皇子中行三，楚瑶瑶的这声三郎叫得也实在是好听，不知道含了多少情意。
我想，若我是男子，自然也是抵不住的。
「你自己也没生育过，哪里来的经验？」
荣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对上他的目光，朱唇轻启。
「妾还在闺中的时候，见多了娘家嫂子怀孕的样子，皇后娘娘这胎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位小太子。」
像荣景这个年纪，膝下无子嗣的还真不多，听我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太子，他笑着举起酒杯对着我一饮而尽。
4
新年第一天，荣景祭天祭祖，改年号为景楚。
自今日起，便称景楚元年。
后宫里私底下自是一片沸腾，有张嘴就骂的，有偷偷扎小人的，但是更多的还是羡慕。
景楚啊，这可是年号，记入史册的。
嘴上都说未央宫的那位是姜家姑娘，但是家中稍微有些底蕴的，谁能不知道她的真来历。
不过一个孤女罢了，踩在她们头上成了皇后，现在还哄着陛下用了这样的年号，狐媚秧子。
我这个人是最畏寒不过的了，一到冬日，那是半步都不想跨出去。
日日待在屋里也不免有些无聊，听着冬雪绘声绘色地给我讲着底下人搜集到的这些消息，倒也有另一番趣味。
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皇帝，新年也是不必处理政业的，除非事况紧急。
中宫有孕在身，莫说祖制，就是太后，也不会允许荣景一直待在未央宫的。
帝后大婚的第三个月，荣景就开始临幸刚进宫的新人，现在没了政务，更是连白日里都召嫔妃伴驾。
我一直都认为荣景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白天找自己选的低位嫔妃红袖添香，晚上去各方势力送进来的妃子那里被翻红浪。
如此一来，莫说太后，就连前朝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景楚元年二月，后姜氏诞下帝第一子，帝大喜，赐名「昭」。
「主子，偏殿那个要怎么处理？」
「先送出宫养着，再大些送到春挽那里去。」
「是！」
没有人知道我这繁漪殿里都发生了什么，就像谁也想不到这一年里居然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大皇子洗三那天晚上，荣景幸了一个宫女。
阖宫上下都在等着看楚瑶瑶的笑话，完全没料到荣景后来的举动。
最初，他开始不再召高位妃嫔，只传合他心意的几个人伺候。
没过两天，冬雪就打听到荣景白日宣淫，内室还不止一人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正在未央宫逗着小荣昭，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前几天还瘦得像个猴子，现在白白胖胖的，一见人就笑。
楚瑶瑶还没出月子，但是精神还不错，靠在床上看着我逗孩子。
「姐姐你看，咱们陛下如今的日子过得多快活啊！」
我用手指戳戳荣昭白嫩的小脸，应着她的话。
「陛下和先帝不愧是父子，先帝早年间因为女色就吃了大亏，咱们这位陛下啊，不知道又会如何呢？」
我和楚瑶瑶相视一笑，这么多法子，荣景偏偏给自己选了这条路。
荣景越发随心所欲，每日都要召两三个妃嫔伴驾。
原本处理政事的养心殿，现在倒是日日丝竹，夜夜笙歌。
谁有意见，几位辅政大人巴不得荣景放更多的权给他们，怎么会断自己的路。
就连两个女儿在后宫的姜家一党都充耳不闻，剩下的人又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找难处。
宫里漫天飞的消息不用打听都能知道。
今儿个陛下又幸了两个宫女，明儿个陛下召了三个贵人侍寝。
世家送进来的女子虽说是为家族入宫，但也是从小读着书经的娇客，都是知礼义廉耻的人。
一时间，几人都称病闭宫，唯恐荣景传召。
只有荣景表妹，那位被封了丽嫔的太后母家小姐，每日里上窜下跳。
大抵真的是前几年被憋坏了，荣景现在每天都是左拥右抱，纵享声色。
不过再被美色迷昏了头，他也是知道端午夜宴能坐在他身边的只有我和皇后。
至于太后她老人家，伤寒断断续续近两个月了，连寝殿门都很少出，更不要提来参宴了。
台下的舞女摆弄着腰肢，离我们三个的位置越来越近。
舞女身上独特的香味慢慢飘了过来，如同钩子般夺去了荣景的心，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就是现在！
「陛下小心！」
我猛地推开了荣景，舞女的匕首刺到了左肩上。
「护驾，来人，护驾！」
一时间，整个宴厅都乱糟糟的。
「陛下，快叫太医！」
我这个被刺了一刀的没晕，荣景倒先倒在了侍从的怀里。
繁漪殿里夏华正在给我上着伤药。
「姐姐何苦受这样的罪，反正那人也活不长久了。」
楚瑶瑶不住地挑剔着夏华的动作，嘟囔着让她轻点轻点。
「阿瑶啊，我等不住了，一个小伤换来一个让荣景彻底放心的筹码，难道不值吗？」
楚瑶瑶眼波流转，狠狠瞪了我一眼。
文来源知乎 《君可知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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