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记住的事儿,好像没有白天,都是在黑夜。土坯房里,煤油灯微弱的光,四周都是黑黑的,妈妈坐在炕上,怀抱着我。我能看见她年轻的白皙的脸,我用小手摸着她的乳房,我不知道吃奶,因为她生我后就没有了奶汁;我会把小手塞进她的嘴里,她含着,吐出来,我又塞进去…她还吓唬我,说她不是妈妈,是老虎妈子,并瞪起圆眼做着鬼脸,这时我觉得她真是老虎妈子,因为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定睛看见她的脸上的毛,于是我大哭大叫起来,愤怒地用小手抓她的脸,妈妈努力躲闪着,并开心地大笑起来…还有煤油灯,没有电灯的时候,我们家就是使用这种煤油灯照明。煤油灯一般都放在窗台上,用一个小小的青花碟子,里边装着褐色的油(柴油),在油里放个捻子,捻子搭在碟子边缘探出一点儿,,用火柴点着,豆大的光,滋滋冒着黑烟,很大的味儿,点着煤油灯做活,鼻孔会被煤烟熏得雀黑雀黑的。可能白天没有时间了吧,只记得妈妈总是在晚上坐在煤油灯前纳鞋底,其实她人个头并不大,手也小,纳鞋底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力气活。鞋底就是所谓“千层底”,是用袼褙糊的,很厚很硬,纳的时候先用锥子用力扎透鞋底,再顺着锥孔穿针引线过去。我看她用锥子每扎一次都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手直哆嗦。纳双底子千针万线,也不知道她每天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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