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曹善田，鄄城一中语文教师，热爱文学，教学之余，练笔书写，记录情感，体会社会，丰富人生。有作品在《牡丹文学》、《语文知识》和文学平台发表。
乡村记忆——乡间草虫
文/曹善田
夏夜散步，草间的虫鸣汹涌澎湃地涌入耳朵，把我的心一下拉入小时候乡村的捉虫生活中。
一、扒萝卜虫
春天气温回升，杨柳吐絮，地里的菠菜开始了旺盛地生长的时候，萝卜虫活跃起来了。黑色的萝卜虫我们也叫它老鸹虫，个头较小，有黄豆粒大小；紫铜色的我们叫它铜壳郎，个头较大，有蚕豆粒大小。这两种颜色的昆虫在黄昏的时候最为活跃，他们从泥土里爬出来，飞到柳枝或榆树枝上。
下午放学后，我们就拿着罐头瓶或酒瓶子来到田边泥地里，去扒老鸹虫，边扒边唱儿歌：“萝卜虫你出来，我给你打水（挑水）熬菠菜。萝卜虫你出来，我给你打水（挑水）熬菠菜。”似乎是儿歌的作用，我们果然在泥土里扒出好多萝卜虫。
我们捉住萝卜虫，装在酒瓶或罐头瓶里，拿回家喂鸡，大人说鸡吃了活虫，肯（方言“多”的意思）嬎（fàn）蛋，到寒食节时多给我们煮鸡蛋吃。为了寒食节的鸡蛋，我们每天下午放学后就努力地捉萝卜虫。萝卜虫在天色渐黑的时候，爬出来的特别多。路边、榆柳枝条上到处都是。我们就赤手去抓，一抓就是一把，它们在手心里挣扎，那痒痒的感觉让人心一颤一颤的。装满瓶子，第二天一早喂鸡，看到鸡你争我夺后地吞食，我们的心充满了愉快的期待。
二、捏马蜂蚰
在鲁西南，人们习惯地称麻雀为“小小虫”。春末夏初，屋檐下小小虫窝里，小麻雀已经长出羽毛，它们的小嘴开始变黄，我们俗称“黄嘴叉”，这正是孩子们掏麻雀的好时候。等老麻雀出去觅食，放学后我们三五人搬了梯子去掏小小虫。掏出的小麻雀装进笼子里养起来。
大人说，小小虫需吃活虫，它才能活下来，放学后我们就去捉活虫。我们最爱捉的是一种像马峰大小的昆虫，当时叫它马蜂蚰。它生有双翅，爱针（趴附）在小树干上。我们不说捉马蜂蚰，而说捏马蜂蚰。上午放学后或午饭后，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轻手轻脚地靠近小树，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伸成八字状，屏息静气，慢慢地靠近它，等到手指的八字包围它的尾部，猛地一捏，就把它捉住了。拿回家撤成小段，放进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嘴里，它就吞下去了。
捏马蜂蚰也不全是顺利，有时盯了它半天，手指已经包围住它了，一有风吹草动，它忽地飞走了，我们就十分懊丧，不得不寻找下一个目标。
三、逮蚰子
蚰子也是我们爱捉的昆虫。蚰子学名蝈蝈，外形和蝗虫相像，身体草绿色，触角细长。雄虫的前翅互相摩擦，能发出“吱吱吱”（方言zhei）的声音，清脆响亮，给激情的盛夏增添了妙音。蝈蝈喜欢吃瓜果、豆类等，因此他栖身在豆田、玉米田，谷子田里。这些地方也是我们常捉蝈蝈的地方。
来到田边，侧耳谛听，听到zhei-zhei-zhei的叫声，顺着声音的方向，蹑手蹑脚，瞪大眼睛寻找，就会在豆叶下发现它的身影。只见它头顶上的长须，如两根天线，晃动着搜寻远方的信息，两个眼睛瞪得溜圆，机警地瞭望着四周。锁定它的位置后，我们就两个手心凹起，上身前倾，手臂向前伸出，屏息静气，对准蝈蝈藏身的叶片上，迅速双手合拢，把蝈蝈稳准狠地合拢在手心里了，再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它的头部，放进大人用高粱梃子做的有门能开能闭的小笼子里，扯几片豆叶或白菜叶塞进笼子，做蝈蝈的食粮，然后我们就蹦蹦跳跳地唱起了歌儿：“小蚰子肚子大，摸（方言“跑”的意思）到城里喷（方言“吹”的意思）大话，官来了我不怕，衙役来了我咬他。”童稚的歌声和清脆的蝈蝈声混在一起洒下一路欢乐。
蝈蝈刚进笼子，又蹦又跳，极不老实。等适应了，就会趴伏在青叶上啃食，清脆的“吱吱吱”声不绝于耳，引来大人、小孩的围观，评议。那清脆的鸣唱，是乡村盛夏的夜晚，最美妙悠闲的音乐。
到了冬天，就必须给它换一个住所，把它放进周围钻了透气孔的小圆葫芦了，我们俗称亚亚葫芦。把葫芦放在贴胸的口袋里，既保持温暖，又能随时听它的叫声。在没有其他娱乐的年代，冬天里听着蝈蝈的妙音，自有一种别样的情趣。难怪乾隆帝专门作诗咏叹：“啾啾榛蝈抱烟鸣，亘野黄云入望平。雅似长安铜篚噪，一般农侯报西风。”他还特别喜欢冬蝈蝈儿，每逢雪季，在温暖的房间里，一边赏雪一边享受蝈蝈儿悦耳的歌，感到这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四、拍蜻蜓
那时候我们也爱捕捉蜻蜓。捉蜻蜓，通常用大竹扫帚拍，俗称拍蜻蜓。
闷热的夏日午后或骤雨初歇的清爽黄昏，蜻蜓成群结队地在空中飞舞盘旋。我们就举起扫帚，尾随着它们去拍，有时一下就能拍下好几个。把按在地上的扫帚，轻轻掀开，看到下面挣扎的蜻蜓，挑拣没有受伤的拿出来，把它的翅膀叠在一起，用嘴唇夹着，继续拍；受伤的则弃掉，或者装在小盒子里，拿回家喂鸡。
我们举着竹扫帚拍蜻蜓，有时一挥动扫帚，蜻蜓就飞高了，我们只得等待它们再一次飞低。急不可耐时我们就会仰天唱起儿歌：“蜻蜓蜻蜓你走吧，我给你买个大苦瓜；蜻蜓蜻蜓你来吧，我给你买个大甜瓜。”蜻蜓似乎嫌飞高太累，亦或是大甜瓜的诱惑，不一会就又飞低了，给我们创造了拍捉的机会。拍到的蜻蜓颜色暗黄的，最为常见；有的身体细小，颜色通红，我们叫它红辣椒；有的个头稍大，颜色青绿，我们叫它大老虎。大老虎比较稀缺，拍到大老虎，会引来好多孩子的羡慕，有的甚至拿五六个普通的蜻蜓来换。
拍了蜻蜓，我们也会在它的尾部拴上一根线，扯着线让它飞。看它煽动翅膀，拖着长长的线艰难飞行，我们高兴地又蹦又跳，一点也不知道这种对飞翔在古典诗词中深得文人墨客喜爱的昆虫怜惜。不是吗？看到“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仕途不得意穷困潦倒的的唐代诗人杜甫在曲江游览，灰色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辞官归隐的宋代诗人杨万里面对稍纵即逝的小池美景，内心充满无限的新奇。“仰屋著书无笔力，闭门觅句费心机。不如花下冥冥坐，静看蜻蜓蛱蝶飞”，生性雅澹，喜欢游历名山大川的元代诗人仇远在花下静坐、静看蜻蜓蛱蝶飞中找到人生的乐趣。
百草园中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长吟的鸣蝉，肥胖的黄蜂，窜向云霄的云雀……给了童年的鲁迅无限乐趣。萝卜虫、马蜂蚰、蝈蝈、蜻蜓……这些乡间的草虫，给了我们贫瘠的童年莫大的快乐。而今我虽然离开了乡间，离开了长着大豆、高粱、谷子、地瓜、玉米的庄稼地，但心中仍时时留存着一块充满虫鸣、童趣、快乐的土地。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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