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年我得了痄腮,脸又肿又疼,父亲常带着我去村里保健站打针取药。在我小的时候,父亲一直是非常忙碌的,忙着挣工分、开山采石、种地、插秧、收秋等等,似乎在童年里能记得与父亲一起的温情时刻很少。
印象中的村保健站
那时不太知道打的是啥针,反正就记得屁股特别疼,疼到不能走路,父亲就用自行车推着我去打针。他不骑,推着慢点走,屁股不会被巅的那么疼。
一到保健站就能闻到浓浓的消毒水味,能闻到浓郁的中药味,能看到在电炉子上铝饭盒里煮着的注射器和针头,能看到抓中药的木头桌子,后面是一排白色的中药柜,都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前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各种中药名;旁边就是放着各种西药的柜子。
到了保健站是外人是分不清谁是大夫的,因为不穿着白大褂,和普通人一样。
在那时我的眼里,保健站的大夫好象无所不能。记得那时村里主要有两个大夫,一个男的好象是对中医懂得多些,但是也开西药;一个女的好象是学西医的,但是给人看病的时候也是先号脉。
记得有次那女大夫去邻居家给人看病,出来后哥把她叫住说给嫂子号号脉,那女大夫给嫂子号了脉后,对哥说等着当爹吧。
那时两个大夫经常背着药箱出诊,走东家串西家,很受村民尊重,去了谁家都是热情招待。药箱里常备着西药,需要开中药了,就现写方子,然后给主家留下让主家去村保健站抓药;而且还能给针灸、按摩,甚至还能接生。
有个小病不舒服头疼脑热的,不说药到病除吧,也差不多,花不了几个钱,经常是几毛钱或者几块钱,有时扎一针就好了,有时大夫给号号脉,说没事,不要紧,炕上躺着用被子焐焐出身透汗汗就好了。
有时也能给看出问题,有次我肚子疼了一下午,到了傍晚,那个男大夫抽出空来到我家,给我摁了摁肚子,脸上有些变色。说可能是急性阑尾炎,这得赶紧治。也没说去医院,马上到保健站给,一会儿带着液体和输液的东西来了。也没手术,输了几天液,好了。
真的是花小钱办大事。
村民们叫保健站看病的大夫都叫“先生”,可见他们在村民心中的位置。
其实也正是当时保健站的大夫和村民之间长期以来形成的信任和平时的情感维系,让村民几乎是无限地信任土医生,也给了他们放心治病的勇气和信心。
后来,我也才慢慢知道,他们就是当时所谓的“赤脚医生”,后来的时髦的叫法是“全科医生”。
中国的这种初级卫生保健制度,以及赤脚医生模式曾经得到过世卫组织和国际社会的认可。曾经得到过高度评价,并在发展中国家推广。
后来,我们村保健站的这两个大夫先后自己出来开诊所,用现在的话叫作“人才流失”。自己的诊所办得红红火火,村保健站由于这两位大夫的流失,又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大夫,而到了只靠卖药和给孩子们打疫苗维持的地步了。
村卫生所时代
大约是到了2008年左右吧,我们村卫生所(就是原来的保健站)请来了一位巩大夫坐诊,才勉强有了些起色。这位巩大夫是我们这里附近一家国营纺织厂医院的大夫,退休后被我们村请了过来,在村卫生所当起了坐诊大夫。
巩大夫明显比先前那两位赤脚医生医术上要高明得多,而且待人接物上也明显的是更有涵养,毕竟是城市大医院出身的(虽然也只是企业医院)。
他也是中西医全懂,看病也是先号脉,望闻问切;也明显更专业,会仔细地记录患者的病情(这点先前的赤脚大夫是不用的,全凭脑子记);而且也是针灸按摩都会,有次我干活扭了腰,这位巩大夫先是在我腰上用扎针、用艾灸,然后是撸起袖子给按摩,记得也没收钱。
那时已年届七旬的父亲,本身有冠心病,去医院检查拍了片子,说是心肌肥大。在医院看了之后,说是应该住院,父亲不肯,说回去再让巩大夫瞧瞧。
回来后,巩大夫说这大年纪保守治疗吧,给开了点药,其他不太记得了,但是阿司匹林和丹参滴丸这两种药父亲一直在吃。并且也是花钱不多,但效果很好。
巩大夫待村民随和,也没架子,和村民之间的关系相处也很和谐。——巩大夫也成了村民对这位大夫最尊敬的称谓。
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到了新世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成了社区居民看病的地方。
我们小区附近有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相对来说就比较正规了,设备也更先进了些。
这里有位刘大夫,中医看得好。我老婆肠胃不太好,找这位刘大夫看病开中药感觉效果挺好,于是常去看。
有次我也跟着去,刘大夫也是望闻问切,中西药都开,他对面是个给他做助手开药方的女孩子。一直用普通话和进来的病人交流,看气质完全是个城市的女孩子。
一会儿轮到个大娘看病,这女孩儿一改普通话,用我们这里西山的话和大娘聊起来“大娘,最近好些没”“上次拿的药吃完了没”“最近老毛病又儿了没”,这口音我太熟悉了,因为我在那边的山区乡镇工作了四年。
从这个女孩儿和这位大娘聊家常的熟悉度来看,一定是常来看病的熟人,而且女孩儿边和大娘聊天边操作电脑,一定是把大娘的病做了电子健康档案,一方面是和大娘常见面,另一方面则是从之前的健康档案中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大娘的相关资料。
这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无论在硬件还是软件上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准,在我们周边还是很认这个卫生服务站的。当然看病的费用相对来说也不便宜,但是可以走医保。
服务项目也基本涵盖了常见病,甚至这里还是慢病的一个什么健康基地;服务态度也和正规的医院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具备住院的条件。
我们这里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最近因为疫情防控,经常和我们这边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打交道。
因为这个卫生服务中心是由原来企业的卫生院改造的,条件比上文提到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差了不少;人员也少,主任是由原来企业的一个人兼任的,副主任姓王,好象是专职的。
硬件和软件上要差一些,感觉业务上和我们村的卫生站差不多了,也就是输个液体打个针打个疫苗啥的,也给人们提供不了啥好的医疗服务。
值得称赞的地方是同样的态度很好,没有大医院的架子,当然可能也是病人少,没资格谈架子。
这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占地面积不算大,就那么几间房。原来街道的领导设想过把这个原来的企业卫生院全部拆掉再向周边扩建一些,好好地打造一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但后来因为区里财政紧张,这事就放下了。
我到现场看过,如果能像设想的那样把旧房子拆掉建新的卫生服务中心,的确可以让这个地方再上个档次。而且建设成本也不会太高,因为地皮不用花钱,只是建筑成本,再加上简单装修,也花不了几个钱,剩下的主要是人员和设备花费。
如果下决心重建这个卫生服务中心的话,其实钱应该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关键还是看主要领导的工作重心在不在这里。
还是应该给基层医疗更多的关心关注
为啥想起来说保健站和卫生服务站的事呢?是看到最近山东准备花几百亿建永久性方舱医院,这好不好呢?当然好,是好事。而且最近国家也是筹建区域医疗中心,以带动周边医疗水平的发展,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过,要说到基础医疗,和老百姓离得最近的医疗机构,其实还是类似于原来的保健站后来的社区卫生服务站这类基层医疗机构,真正对居民的身体健康熟悉的也是这里最基层的医疗工作者。
我们一直在说小病不出社区,口号喊了好多年,前几年好象也一直有个培养全科医生的计划,但现实是我们的基础医疗还是很薄弱,无论是基础医疗人才,还是基层卫生站的设备,其实是越来越不尽如人意。
记得我们这里原来有个乡卫生院,最擅长的是妇科,周边十里八村的产妇大部分在这里生产,这个卫生院的妇产科大夫在我们这一带是很有威望的,只是后来随着大夫的退休以及硬件设备的滞后,后来也基本沦落到只能给群众打针输液的地步了,养活自己都难。好好的一个专科卫生院跌落到小诊所的水平。
因此个人认为,与其把几百亿花在建永久性方舱医院上,不如拿出些钱来投在基层医疗上,真正地充实基层卫生院的硬件上,多配备些好的医疗设备,让基层卫生院不但能看一些常见的病,甚至能在这里住院以接受更专业的治疗。
在软件上,以培养全科医生为主,在基层也不可能把专业分那么细,主要还是应该培养中西医结合的全科医生。
现在来看医学院每年毕业的学生应该也不在少数,能在城市里大医院当医生的应该不多,各级不如把这些学生向全科医生的方向培养,充实到基层医疗机构。
现在各地都在搞人才引进,也有医疗卫生事业方面的人才。其实也完合可以把愿意去基层工作的符合条件的也纳入人才引进计划,加大补贴力度,吸引更优秀的年轻人去基层。另外在人才出口上也要适当倾斜,应该给他们在职称评定予以倾斜,也把去大医院工作的机会考虑进去。
只要基层医疗卫生服务中心在硬件和软件搞上去,周围的居民有个小毛病谁还愿意去大医院挤占医疗资源呢,在门口舒舒服服的就看了病,何必凑那个热闹。
而且最重要的是,家门口的卫生服务中心(站)更容易给周边居民建立起实实在在的健康档案,更能对居民的健康有针对性地进行长期跟踪服务,尤其是慢性病、基础病,更能及时地关注到居民的健康。
我想,把几百亿花到这些地方更有现实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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